永瀨正敏的時間召喚術

電影由每秒24張的照片組成，電影演員永瀨正敏卻喜歡以一張又一張照片記錄每個當下。去年是永瀨正敏出道30周年，為紀念演藝事業「而立之年」策畫的系列活動也多半與攝影有關。電影流動如水，但照片往往更有抽刀斷水的決絕，只求此時此刻，永瀨正敏最近在台舉辦的攝影展名稱就叫「This Moment」。

「This Moment」因「KANO」而生，戲中永瀨正敏飾演的近藤教練告訴學生「不要想著贏，要想著不能輸」，戲外的他雖已是日本重量級男星，但在表演之路也是一路靠「不能輸」的精神撐過來。18歲出道後的5年裡，他幾乎無戲可拍，但他沒放棄、努力充實自己，他形容那「不能輸的5年」累積的能量直到今天都受用，也把每一部電影都當成最後一部。

熬過冷板凳時期，永瀨正敏開始嶄露頭角，演出美國名導吉姆賈木許「神秘火車」，又以山田洋次的「兒子」橫掃日本各電影獎，期間還來台客串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但他總笑說，「因為演不好，戲全被剪掉」。他另一個與台灣擦肩而過的緣分是1993年主演的羅卓瑤電影「秋月」，該片在金馬獎入圍最佳影片、編導與錄音等4項，但表現優異的他卻因當年未開放外籍人士角逐成為遺珠。

1993年也是永瀨正敏認識小泉今日子的一年，那時小泉是演歌雙棲的偶像女星，小泉曾回憶：初次見到永瀨立即湧上「好像認得他」的奇妙感受，她整個人呆掉，連吃糖都感覺不出甜味，全神貫注永瀨身上。1995年2月22日他們結婚，沒有婚宴、只有一場記者會，主角除了這對新人，還有兩人戀愛期間為對方拍的生活照。

9年後他們選在結婚紀念日離婚，各自追求自由，永瀨說：「我們之間有種很深的關係，與其說夫妻、更像是血緣。」兩人都堅信彼此關係一生都不會改變。離婚後他們仍是朋友，甚至在電影「元氣媽媽」中扮演結婚多年、分手後關係更好的夫妻。

曾獲盧卡諾影展金豹獎的電影「秋月」裡，永瀨正敏飾演的日本男孩愛以攝影機取代眼睛、拍攝九七大限前香港的人物與景觀，看見變幻的「春花秋月」、引出「往事知多少」。真實中的他也早在拍該片前就以攝影為表演外的另一志趣，更能追溯到攝影師祖父的影響。

永瀨正敏記得童年時祖父會幫人拍照或拍全家福，直到後來才知道當年祖父在戰前曾開過照相館，戰爭爆發後為了生活不得不變賣相機換取糧食，還因此受騙、丟了相機、甚至失去拍照的動力。每回問起永瀨為何對攝影有興趣，他總會說「大概是冥冥中因為祖父的關係，所以傳承下去。」

永瀨正敏出道30年系列裡，規劃「I.M.Y ~ I meet you "project"」，為一年中遇見的每位朋友拍照、表達感謝，有如宣示「一張照片、一世情誼」。相機不離身的他，在演出「KANO」的空檔、上映前與相關活動中，不只是男主角、更像隨隊攝影師，一下子是專業相機、一下換拍立得、一下手機，把照片當成存在的證據。

以電影「KANO」為主題的「This Moment」攝影展台北展區，選在與「KANO」相同年代建築的華山鍋爐室。快門似刀，阻斷觀影過程的幻覺，形成角色與演員、幕前與幕後的對比，既是現代、又彷彿80年前。現場以黑、白、紅3色毛線分別在3個區塊沿著牆緣鋪設，糾結蔓延的意象，一如2011年日本選出的年度代表字「絆」，有著深情厚義連結、相互扶攜。

今年2月22日「KANO」在曾是嘉農隊訓練場的嘉義棒球場首映，監製魏德聖力求當年嘉農隊前進甲子園後返鄉的模式再現，由台北搭火車到嘉義、隊伍行經市區至地標圓環轉往球場。暮色降臨前，昔日近藤教練的日本弟子已白髮蒼蒼、仍跨海來台抱持近藤照片進場，「KANO 」演員們也跟著出現入座。燈光暗下，場內架起的巨大銀幕格外亮白，一場首映有如「召喚」儀式，故事在銀幕上還魂。

永瀨正敏的照片也像在「召喚」，但又更執著在珍貴的瞬間。記得首映那天，永瀨正敏竟張開雙手、往頭上擺出一個「心」型，超萌的模樣與以往嚴肅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後無論在大阪電影節、在時隔半年後的甲子園球場、或台北的演講會，每次相遇他主動都以這個手勢打招呼。只有一次在飯店大廳，他一手拿著行李，忽然見面，只能以另一手放在頭頂，還因此有些巍巍顫顫。後來「KANO」隊伍要離開大阪回台灣，永瀨在大廳送行，與電影裡子弟兵和魏德聖、馬志翔等一一擁抱，一路相送至遊覽車前，直到車離去仍見到他立在那裏揮手，和他的照片一樣有種「召喚」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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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貽斐

電影是煉金術、是召喚術，是天文、是史地，是物理、是化學，是經濟、是政治，是一杯茶、是一本書，「客散茶甘留舌本，睡餘書味在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