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3D版「一代宗師」近距離肉搏

從「一代宗師」到「一代宗師3D」，前後相隔整整兩年，究竟2D與3D版有何差別？除了長度、內容、順序與節奏的更動，最大的不同應該在前者著重人物所處的時代，後者則在描摹時代下的人物。在以葉問為主軸的敘事裡，電影3D科技不僅讓高手過招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火花躍然銀幕，更如同打造出時光隧道、可身歷其境地貼近時代。

王家衛曾說，當初想推出「一代宗師3D」是因在籌拍研究期間有一個老師形容「打人如親嘴」，意指練武要有體能、技術、更要有迎上前去的膽量，「打人如親嘴」即是比喻兩人對打得如親嘴般彼此緊緊相貼。

在「一代宗師3D」裡，3D立體效果頓時營造出近距離肉搏的驚險緊張感，快拳飛腿、水花四濺、波光倒影也格外逼真。至於梁朝偉的葉問與章子怡的宮二在金樓相會、切磋較量的經典打戲，更是「打人如親嘴」的最佳詮釋，不只將武打如舞蹈般呈現，招招式式都是機鋒，挑動、鬥智且優雅性感，由眼神、表情、接招、對峙、拆解中，逐步引領觀眾進入另一種彷彿心意相通的境界。

因為3D，葉問與宮二更見惺惺相惜的情誼。也因為3D，擴大空間感、增添景深層次，小至「太子進、太監出」的華麗金樓，大至宮家的門庭飄雪、奉天車站的月台決戰與大南街的暗夜燈影，一銀幕的精緻悉數堆陳觀眾眼前。

新版中張震的「一線天」與趙本山的「丁連山」，透過梁朝偉的旁白和對話，點明兩人分別是軍統局特務和刺客的來歷。關於葉問與宮二的戲，也各有增刪，其中多了兩段宮寶森、宮二的父女情刻劃，更是王家衛電影中罕見的親情戲。

以往王家衛電影裡的人物都像孤兒，少見親子互動。「墮落天使」裡的金城武只能從錄製影像中反覆回憶亡父；「阿飛正傳」中的張國榮更是父不詳、母不理；但是「一代宗師3D」中卻讓宮寶森與宮二的父女親情成為全片最溫馨的畫面之一，添加宮二回憶父親傳授八卦掌、還有父親對女兒性格的理解和提點。但父女親情愈深，也愈把宮二在喪父後推向悲劇命運。

雖然有了「一代宗師3D」，但無論是否3D，片中出現的平面照片都同樣重要，形成人生分水嶺。第一張葉問與妻兒合照是他「人生春天」的寫照；第二張金樓眾人合影，唯一翹腳的葉問坐在前輩宮寶森旁，搭手的驕傲與氣盛盡現；第三張葉問夫婦穿大衣的全家福是最後的天倫之樂；第四張葉問在1950年著西裝拍證件照代表就此落腳香港；第五張葉問和眾徒弟在港九飯店工會的大合照則交代其廣傳武學和李小龍的延續薪火。

「一代宗師3D」還多一張民國前宮寶森抱著襁褓中的宮二與眾人的合照，丁連山拿這照片給葉問看，告訴他邊上還有年輕時自己的身影，但拍照後民國成立、他也因從事暗殺成了無法曝光的「鬼」。讓「鬼」浮上檯面自道，說出人生最難看破的就是「我」，也凸顯「一代宗師」補足歷史陰暗面的企圖。

「一代宗師3D」將兩年前「一代宗師」的斧劈皴筆重加修飾，更見綺密精嚴。儘管「一代宗師」隱隱奕奕遭致誤解、批評，但套句宮老爺子的話，「這天底下的事，你不看他就沒了」，也只有這樣的自信方能成就「一代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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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貽斐

電影是煉金術、是召喚術，是天文、是史地，是物理、是化學，是經濟、是政治，是一杯茶、是一本書，「客散茶甘留舌本，睡餘書味在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