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給熟年的歌

馬走羊來，新的一年，又老了一歲，年歲這樣長，會不會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再也忍受不了某些歌曲？再也找不到一首適合自己的歌？那些情啊愛啊、那些曖昧猜疑，都與你現實的柴米油鹽、業績KPI，再也不相關？

熟年的人，等待熟年的歌。

大年初三，在仍相對冷清的台北街頭，那些中年小腹婆和中廣男人，規矩坐在台北小巨蛋裡，沒有年輕人追星的瘋狂勁兒，沒有燈牌、沒有螢光棒，但他們跟著台上也發福的民歌手們，一起哼著，到合唱曲「拜訪春天」和「小草」時，更是台上台下大合唱，觀眾自發拿出手機，全場螢光點點。

這些中年人，有一場屬於自己的演唱會，雖然唱的是年輕時的歌，是藉歌在追憶似水年華。這是懷舊，每個人的OS是「啊，好懷念的歌」，而不是「啊，這歌唱到我的痛／癢處」。

所以民歌有一定的市場，像費玉清、蔡琴等資深歌手，每一、兩年和老歌迷的固定約會，也有市場。或者像李宗盛，小巨蛋轟動唱完，3月1日晚上在台中Legacy的小場，要唱他首張也是唯一一張創作專輯全部曲目，也一樣一票難求。懷舊商機很強大。

但真正為熟年的人創作的歌呢？李宗盛說，「給自己的歌」和「山丘」就是他想為中年男人寫的歌，是市場上沒有的歌，這年紀的男人有他們的煩惱和憂愁，但從來沒被關注過。

他的這兩首歌，當初一推出，果然打中一票中年人，尤其是男人，終於有種「兄弟，你懂我」的共鳴，那種拚了半輩子終於站上山丘，在振臂歡呼後，回顧或展望都有唏噓的心情。

相對的，也有80、90後的「小朋友」直言，聽不懂。別擔心，不是你們程度不好，是你們不夠老，就像很多叔叔阿姨們始終搞不懂周杰倫在唱什麼，那是他們不夠年輕。

其實除了這兩首挑明了寫給中年人聽的歌外，歌壇早有「熟年歌」，只是年輕時聽是情歌，隨著年華漸老，終於聽到粉紅色下的另一層意境。

例如李壽全代表作「8又二分之一」，歌詞說「忙錄的工作，失神的片刻，電話那頭往日的戀人『生日快樂』」，是不是能想像一位中年上班族突然「卡住」，與青春的自己短暫相會？能寫出這樣的詞，不意外是台灣歐吉桑代表吳念真。

也是歐吉桑的陳昇，這幾年的歌曲已偏離風花雪月，不管台語或國語新歌，都蠻適合此刻的歌手本人。而他早年一曲「風箏」，也被網友列為「中年必聽」，有男生形容「一聽就想流下男兒淚」。

身材也逐漸大叔化的陳奕迅，歌迷年齡層夠廣，小的愛他的怪歌、情歌，老的也哼著他的經典，其中，一曲「好久不見」，人生已成定局、只能假裝雲淡風清的問候，也打中熟年心。

不只國語歌，台語熟年歌代表「家後」，不就是所有為人妻、為人母，辛苦半輩子後的人，聽來最有感嗎？因為這歌正是他／她們生活的寫照。

寫給熟年的歌少，是因為唱片市場迷信，要靠年輕帥男美女偶像，唱著情愛的歌，才能吸引年輕人追星、消費音樂產品。所以有針對低齡小朋友的體操歌、有針對少男少女的動漫式偶像，再到大一點的日風、韓風歌曲，就是很少寫給4、50歲大叔、阿姨的歌。

連過了半百的張學友，在新專輯唱了一曲「我愛上你」，他都笑說：「我這年紀，唱這種歌有點怪怪的。」

但叔叔、阿姨們其實是攢著大把銀子，只等著打動他們的音樂出現，也許不太會線上買歌，可若有演唱會，他們也不會捨不得花幾千元去聽；要追星，也不是不可能，就有朋友的母親重新愛上參加民歌演唱會的羅吉鎮，少女心大迸發。

而懷舊有時盡、邊際效應會疲乏，真心期待新的熟年歌，讓每一世代，都有自己的主題曲。

（★「udn星級評論」專欄內容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摘編。）

袁世珮

跟著媽媽聽西洋老歌、看著電視聽劉文正和鳳飛飛、自己攢錢買民歌卡帶，並拿廣播裡的流行音樂配著參考書吞下去。10多年唱片記者資歷，見了一些歌手、聽了一些CD、跑了一些演唱會、聽過一些八卦、遇過一些光怪陸離，慢慢打開聽音樂的眼界與耳朵，品味很普羅，不講高調、更怕文青，就是講講個人意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