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4:31
聯合報 記者陳建嘉/台北-東京連線訪問
連線訪問/83歲宮﨑駿認「死亡正靠近我」 私生活曝光
83歲日本動畫大師宮﨑駿最新紀錄片「與夢前行 宮﨑駿:蒼鷺與少年創作全紀錄」,由NHK導演荒川格獨家跟拍他近年創作的心路歷程,一探他的內心世界,近日荒川接受台灣媒體聯訪,再次提及宮﨑駿曾說「死亡正在慢慢地接近我」的背後原因。
荒川格出身自日本NHK電視台,他耗費7年才拍完這部紀錄片,但事實上他已經跟拍宮﨑駿長達20年,他笑說曾有很多影像工作者想要跟拍宮﨑駿,卻全部都被他拒絕,荒川則早在2005年製作人物專題「Professional」時,就跟拍宮﨑駿專屬製片鈴木敏夫,但當時鈴木敏夫覺得也應該訪問宮﨑駿,於是以吉卜力美術館做訪問專題,最後荒川格與宮﨑駿非常聊得來,才促成後續合作。
7年拍攝素材超過1千個小時,荒川格與剪輯師毛利照之花了1年的時間將所有素材重看一遍,「我也趁機回顧這7年發生的種種」,最後花了半年時間去剪接,才精煉出這部人情味十足的2小時紀錄片,荒川格笑稱鈴木敏夫已經很習慣攝影機,宮﨑駿也從來不介意過攝影機的存在,才能多次讓他捕捉到珍貴的瞬間,像是宮﨑駿本人,其實相當幽默風趣,「鈴木敏夫有說過宮﨑駿本人會比他的動畫作品更有趣」,他分享,一般都是宮﨑駿在工作桌前創作,自己就一直在他身邊,由於宮﨑駿曾表示「拍的時候就把自己當作空氣就好了」,因此荒川也不會特別提問,「我都是他跟我說什麼,我再順著他的話去問,我不用主動問任何問題,他自己就會跟我講很多話」,宮﨑駿甚至常會自己講一講,然後就怪荒川問太多問題,害他工作進度變慢,不禁吐槽:「但其實明明一開始就是宮﨑導演自己先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宮﨑駿雖在外界眼中相當難搞,但其實私下是相當愛笑,「但他在講出嚴苛的話之後,常會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譬如說當年他跟我說不用來拍了之後,也是露出笑容,嚴苛跟笑容是同時出現的,會覺得很有人情味,也很像魔術師,因此他講的話也都能夠聽進去」,現在更是溫和、風趣又體貼,「這是我這次拍攝他所看到他不一樣的一面,在小朋友面前更是溫柔。」此外,他還提到,宮﨑駿在這20年間的確情緒也穩定了不少,只有在長年助手竹林小姐過世時,才深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起伏和落寞。
拍攝過程長達7年,當然也有過挫折,荒川格表示在拍攝的第2年時,宮﨑駿曾直接氣到要他別來了,原來是在製作「崖上的波妞」時,宮﨑駿與荒川格一同前往瀨戶內海場勘,荒川格帶著攝影機以平常朋友的關係與他相處,卻被宮﨑駿痛罵:「你這種態度是對一個電影製作者應該要有的態度嗎?」因為宮﨑駿認為現在已經進入到不一樣的階段,不應該用平常側拍生活的感覺來相處。
荒川格坦言當下十分沮喪、難過,至今都還記得晚上的瀨戶內海整個烏漆麻黑,沒有燈光,「我那天覺得一切都要結束了,真的非常絕望。」所幸,事情很快出現轉機,宮﨑駿派人捎來訊息,稱「我真的把荒川當成朋友,我覺得朋友就是稍微生一次氣是沒有那麼容易斷絕關係的。如果這次被罵那下次就再努力一點」。荒川格一聽相當激動,覺得宮﨑駿心胸寬大,「我就想說宮﨑導演把我當作朋友,那是不是工作時我也要把他當一個朋友來紀錄,雖然我可能沒有這個資格這麼說,但對我來說他也是朋友般的存在。」
而在紀錄片的開頭與結尾,都以鈴木敏夫、宮﨑駿裸體泡溫泉貫穿,這其實是剪接師毛利先生的想法,每個月鈴木敏夫都會帶大家去溫泉旅行,暫時遠離工作室,放鬆一下轉換心情,「這部紀錄片的主題是宮﨑駿的旅程,他來往2個不同的世界,自由地在幻想和現實間穿梭」,所以便把溫泉當作「現實與異世界交錯」的象徵,讓大家跟著宮﨑駿來往他腦中幻想的旅程,荒川也笑說自己這20年間拍了宮崎駿多支紀錄片,「他都沒有看過,所以他應該也不知道自己的裸體已公諸於世了」,而鈴木敏夫看了之後只有問說:「我肚子有那麼大嗎?」
而在拍攝這7年,宮﨑駿陸續失去了高畑勳導演等戰友,讓他本人不避諱表示「死亡正在慢慢地接近我」,感受到自己要迎接人生的尾聲,甚至曾對荒川說自己不害怕死亡,「因為我每天都在練習,睡覺不也是一樣的事情嗎?」讓荒川驚覺他早已把跟死亡相處當作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在長期受慢性病所苦的母親過世時,在心中種下了死亡是一種解脫的想法,「當時他曾對著媽媽的遺體說『妳終於不用再受折磨了』」。
荒川繼續分享,高畑勳導演過世時,宮﨑駿也覺得「阿朴(高畑勳)你終於被解放了」,他認為,可能創作或是活著這件事,在宮﨑駿心中並不如在大家所想的那麼正面,「也許正是因為他竭盡全力,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生命及創作的使命,所以死亡在他心中才會是一種解放」,讓他曾擔心地多次詢問「你不會急著想死吧」,宮﨑駿直接回嗆「我沒有想死,你不要再問了」。此外,他也強調宮﨑駿並非不重視「活著」這件事,「因此在他的作品中才會不斷地強調生命很神聖,就跟光影同時存在一樣,好比影子有多大,光線就有多強,是一體兩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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