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青春與懷舊之外…

從「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翻滾吧！阿信」、「女朋友。男朋友」、「南方小羊牧場」到「我的少女時代」，進入2010年代的台灣電影，彷彿1980年代台灣新電影時期作品，紛紛回顧起創作者成長時代。當年「小畢的故事」、「油麻菜籽」、「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等都因不錯的票房，得以延續新電影內容與形式的開發嘗試；如今則在跨出本土小清新類型裡，且戰且走。

台灣新電影出現前，由於政治的高壓禁錮，台灣電影只有「健康寫實」，對所處環境社會的感受，幾乎麻木空白或不敢碰觸。直到1980年代初，戰後嬰兒潮逐步站上浪尖，這群電影人經歷農業到工商社會的轉型、見證上一個流離世代的妥協犧牲、受夠保守僵化的教條宣傳，在政治威權開始鬆動的土壤中，藉由青春叛逆、浪漫愛情讓真實現象一一在影片冒出頭。

「小畢的故事」裡小男孩跟蹤發現小畢哥哥和女孩約會的一句「吼... 戀愛」；「油麻菜籽」日式房舍傳出的囝仔歌「烏秋烏秋嘎嘎啾」；「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跳橡皮圈、紙牌、彈珠等童玩與青少年吊橋下烤肉；這些昔時記憶輕鬆可愛的另一面，又有扣緊現實經驗：「小畢的故事」裡眷村老兵與莽撞少年的衝突、「油麻菜籽」裡兩代女性角色在時代的變遷、「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裡同班同學2、30年間的際遇，在在引發觀眾共鳴。

青春愛情元素，在1980年代的成長題材電影裡，有時不得不像糖衣，包裹嚴肅的社會文化觀察、或是沉重的歷史。「童年往事」、「青梅竹馬」、「戀戀風塵」裡回首未竟的青春愛情，都因放進時代環境而拉抬視野高度，產生意義。

到了2010年代新生代電影人拍出的青春愛情成長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翻滾吧！阿信」、「南方小羊牧場」與近日的「我的少女時代」，影片或是以1990年代為背景、或是關注那個年代，復古的集體記憶又凝聚一個世代的影迷，當年青春愛情的糖衣，換成酸甜苦澀口味不一的糖果，有五顏六色的包裝，還有介於傻勁與勵志的執拗。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反映出的網路與流行文化，讓台灣校園愛情故事成功跨越兩岸三地；「翻滾吧！阿信」激盪體操男孩浪子回頭、不畏艱辛的熱血；「南方小羊牧場」以奇想筆觸書寫升學補習街的愛情傳說；「我的少女時代」精準掌握偶像劇規則，即使情節與泰國片「初戀那件小事」雷同，台灣1990年代高校生的生活氛圍卻更容易獲認同。

當「那些年」出現張雨生「永遠不回頭」、「翻滾吧！阿信」響起王傑「一場遊戲一場夢」、「等一個人咖啡」請到周慧敏坐鎮、「我的少女時代」以劉德華貫穿全片，顯示1990年代黃金時期的台港商業流行文化，至今持續深遠的影響。唯獨「女朋友。男朋友」橫跨30年的格局，較接近台灣新電影的血緣。

電影未必是春秋之筆，但也在回顧的觀景窗劃出重點。上個世代的懷舊多在重建失落的生活、歷史記憶，這個世代的懷舊常有勿忘初衷的個人提醒，也更倚重視聽娛樂、小情小愛的鄉愁。30年前「童年往事」編劇之一、未滿30的朱天文在該片專集裡寫著：「這部電影為要紀念已過去的，鼓舞還在的，而喚起多少相關、不相關的人，我們心底共通的一件什麼。」青春與懷舊之外，更重要的是心底共通的一件什麼。

（★「udn星級評論」專欄內容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摘編。）

●看最麻辣的娛樂「噓」評，請上「噓！如何自處」臉書粉絲團：https://www.facebook.com/udnhowtobemyself

項貽斐

電影是煉金術、是召喚術，是天文、是史地，是物理、是化學，是經濟、是政治，是一杯茶、是一本書，「客散茶甘留舌本，睡餘書味在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