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野的一把民謠野火

就一胖子，又不帥，還大陸歌手，也沒有被強力宣傳過，宋冬野憑什麼靠著僅僅一張專輯「安和橋北」，就能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唱3000 人的場子？他做對了什麼？

據說是台北文青圈愛他，弔詭的是，宋冬野唱的還是以新民謠包裝的北京80後故事。

宋冬野1987年出生，之前一直在小眾音樂世界裡，2013年發行「安和橋北」專輯，隔年被十足流行的「快樂男聲」參賽者左立在節目上唱了「董小姐」，點燃了流行的野火，一路蔓燒大江南北，並跨進台灣。

華語音樂圈對他的關注，在「快樂男聲」那一夜後爆衝，但宋冬野還是自認是稚嫩的新人，所以是「雛兒」，而自我定位為民謠歌手的他曾說，借南北朝樂府民歌中的「勞雀利歌辭」，表達「喜鵲送喜、答謝歌迷」之意。

宋冬野在那之前已經排定了百場livehouse級數的巡演，不料觀眾一夕爆增，甚至發生人多到公安宣布是「非法集會」而要求停唱、導致他只能抱著吉他站在路邊人群圍觀中「吼唱」了幾首歌的情況。

今年4月在台北Legacy的演唱會，也是這套「雛兒勞鵲」，1500張票在一兩天內售罄，慶功宴上當場受邀年底唱這場「孤得奈特」演唱會。唱片公司在他來台唱「搖滾辦桌」和Legacy演唱會時，順便小小宣傳了一下，去年的專輯銷售成績，官方數字已破萬。

宋冬野是純正北京娃，但作品似乎又顯示他與京城的格格不入，反而有點西北青年「漂」到天子腳下，掙扎求生存圓夢想的感覺。他的每一首歌都源自自己或朋友的故事，民謠式的清新旋律，填上直白、質樸的歌詞，經過他說唱式的低沉嗓音，再搭配馬頭琴或大提琴，竟能傳達某種不符合他27歲齡的悲涼滄桑感，有人認為已近乎詩歌。他唱出80後看待社會的幽默與無力。

宋冬野因此拿了「魯迅文化獎」，雖然他一直說自己「沒文化」，只是個小孩、雛兒。

宋冬野的「文化」，不在於那些宏大艱深的字眼。最多人讚揚的「董小姐」，一句「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裏沒有草原」已成一種現象代號，表面上看似諷刺女子，但輕描淡寫中有股自嘲與悲哀。他的歌似乎隱隱都有這樣的基調，一個青年面對城市翻天覆地變化的懷舊與迷失。

宋冬野藉「安河橋北」歌頌老家、懷念與奶奶的回憶；「鴿子」寫的是小時候養的鴿子。光是一曲帶有低沉大提琴的「斑馬斑馬」，各式解讀就包括「斑馬的形象是破碎的」、「斑馬是嚮往自由卻必須偽裝」、「情人」，以及「斑馬本人」等，但無一不同意是蒼涼的。

還有這段歌詞「這他媽荒唐的人間幹掉了你的希望，你想把一切的一切，都找個地方給射了，射在牆上、床上、姑娘的肚子上。嘿，果兒，你要不要跟他睡覺，他別的不行，但是他是六九之王，可他混蛋的爸爸曾對他嚴肅地教導，再紅的日頭也得歸了我們偉大的黨中央」。有沒看出「夢遺少年」以外的意思？

這些歌的共同點，都是清新、簡單卻深刻、甚至沉重，因為宋冬野唱的是生活，真實的情感會打動人，不管是哪裡的人，再加上與製作人韋偉的合作，將編曲流行化，不只是刻板印象裡只靠一把吉他的民謠，因而做出「最接近流行的民謠專輯」，讓慣於流行音樂的聽眾更容易吸收。

對台灣歌迷來說，北京新民謠是新鮮的、但旋律並不老土，他的歌詞直白幽默也很新鮮深刻。有趣的是，台灣歌迷的年齡層略高於他的大陸歌迷年齡層，這邊真的把他當成「文化現象」在看，就像前一代人聽著崔健一樣。

22日的演唱會前，我第一次看到開唱前竟有歌手溜出來抽菸，甩著渾圓的身子做奇怪的伸展操，他笑：「哎呀，習慣了。」開場時，他與樂手們如美式足球員開踢前的精神喊話，大喊了一句「牛逼！」但帶點靦腆地說：「我沒受過專業訓練，跑調、唱ㄘ是常有的事。」一整晚，吟唱著他的故事，但台下的觀眾都跌進去了。

儘管台灣聽眾裡，沒有幾人真正走過安和橋，對於那樣的故事，我們只能揣想，並自行解讀、套用在自己身上。正如「董小姐」的歌詞：「她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宋冬野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而聽眾，也不是沒有故事的人，於是共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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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珮

跟著媽媽聽西洋老歌、看著電視聽劉文正和鳳飛飛、自己攢錢買民歌卡帶，並拿廣播裡的流行音樂配著參考書吞下去。10多年唱片記者資歷，見了一些歌手、聽了一些CD、跑了一些演唱會、聽過一些八卦、遇過一些光怪陸離，慢慢打開聽音樂的眼界與耳朵，品味很普羅，不講高調、更怕文青，就是講講個人意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