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01 08:00
文 / 林青霞
林青霞/我的小小小小朋友
天黑了,車子經過九曲十八彎的懸崖峭壁,好不容易到達巫山的民宿。路邊站著一位年輕男士,禮貌的迎接我們,他將各人的行李送入房間,一再交代我們要把門關好,我心想,難道有狼?最後他說:「怕有蚊子飛進去。」我鬆了一口氣。
門是關好了,但發現有隻蒼蠅在房裏自由的飛翔。我想先去吃晚飯,回來再殺牠。白天坐了九個小時的車,吃完飯收拾好行李,已經累得癱倒在床上睡去。
一夜無事,睡醒匆匆吃完早餐,趕搭去三峽的船,體驗一下詩人李白吟的那句「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滋味。
報導說二O二五年九月七號,晚上十一點半會開始出現血月,直到兩點半結束。我早早的沖完涼,打算休息會兒,等到十一點搬著棉被躺在那巨石高台上看月亮。昨晚放過的那隻小蒼蠅,又在房間裏大S,小S,大U,小U,大圈,小圈的飛,最後飛到我的眼前,特別礙眼。殺是不殺?或許,美景當下,心升慈悲,想起二十多年前在法鼓山跟隨聖嚴法師禪修時,義工示範怎麼抓蚊子。她用一根木桿子,頂上一圈鐵絲套著棉布袋,像撲蝴蝶一樣,把蚊子撲進袋子裏,再倒到室外,我當時很想笑,通常見到蚊子本能的反應就是一巴掌。
「小小小小朋友」飛到雪白的被單上。圖/林青霞提供 近距離觀察「小小小小朋友」。圖/林青霞提供
我的貼心助手來按門鈴,瞪著大眼詢問我:「殺了沒?」我囁嚅:「我,我不想殺牠,剛剛用兩頂草帽想撲進帽子裹再送出去,又沒撲著。」
等看血月那幾個小時,蓋著被子看書,蒼蠅飛到我雪白的被單上,我不動,牠也不動,我就拿著手機拍牠,從來沒有跟蒼蠅那麼接近過,那麼不設防過,我兩隻手指滑著機面放大了看,倒是長得秀氣,六條腿細細長長的,兩片透明的翅膀也長得藝術。牠飛行時,沒有蚊子的嗡嗡聲,也沒有發出綠頭蒼蠅的吱吱聲,非常輕盈。我們兩個都沒有攻擊對方的意思,大家也就放輕鬆了。牠慢慢移到我手臂上,慢慢移到我手腕上,最後乾脆移到我手指頭上,我仔細的觀察,牠六個小腳尖,輕輕點在我的皮膚上,感覺我們幾乎變成了朋友。
「小小小小朋友」停在手臂上。圖/林青霞提供 「小小小小朋友」在手腕上停留。圖/林青霞提供 「小小小小朋友」飛到手指頭。圖/林青霞提供
十一點半助手又來按鈴,約我看月亮,我高興的跟她說:「我剛剛交了一個新朋友。」她很懂我,即刻猜到是蒼蠅。
我小心的把門帶上。外面飄著粉沫似的微雨,不遠處的樹林煙霧迷漫,天空烏雲密佈,月亮不露臉,我心裏還掛著我那小小小小朋友,大家只好意興闌珊的回房睡覺。
睡前看看手機時間,就要兩點半了,心想再出去碰碰運氣。紅紅的月亮出現了!兩點二十七分,我舉起手機咔嚓咔嚓,兩張照片,就只這兩秒,我和紅月的約會就結束了,它已隱入蒼茫的雲層裏,我只有等待下一次的緣份。
與紅月的約會留影。圖/林青霞提供
在巫山的民宿裏,我和小小蒼蠅共處兩夜,大家相安無事,誰也不侵犯誰。
這小小小小蒼蠅朋友是在提醒我,凡事要放輕鬆,只要放輕鬆,什麼事都不是事,也都會變成好事。
寫於二O二五年九月十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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