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籍搞不定 陳冲讓片商差點白花錢

藝術本該無涉政治，但在現實情況中，永遠很難完全切割。曾獲大陸百花獎影后、之後到美國留學闖天下的陳冲，就因為「身分」不明，片商想用「美籍藝人」處理，卻遲遲無法得到證明，讓她主演的港片「惡男」在台灣數度送檢都遭禁，拖了3年才上片。

陳冲在大陸因主演電影「小花」成為全民偶像，這部片的3位主角除了她之外還有唐國強、劉曉慶，都在大陸變成大腕，唯獨她在聲名最盛時，決定到美國發展，堂堂影后為了生活還得端盤子，好萊塢當年能給東方女星的角色大都是龍套，要不就是需要裸露的應召女之類，擺明了瞧不起人，陳冲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好不容易接到了根據暢銷小說改編的史詩巨片「大班」，由於應劇情需要露點、片子成績遠不如預期，受到大陸的不諒解。其實「大班」最早曾考慮由來台灣拍過「聖保羅砲艇」的史提夫麥昆主演，一度打算讓他再度來台、女主角也鎖定台灣女星，無奈題材並沒談攏而破局，等待終於能夠開拍，已經改成到大陸與當地影圈合作，史提夫麥昆也已去世，變成演出迷你影集「刺鳥」崛起的澳洲性格男星布萊恩布朗挑起男主角大樑。

兩岸尚未開放交流的年代，台灣電影法規對於大陸外景、演職員的限制極嚴格，只有大陸的空外景准許過關，有人出現在其中就不行，至於演職員參與更是絕對禁止。就連港星都要加入港九電影戲劇事業自由總會，演出的片子才能順利在台上映，若曾是左派影業的影人，必須到自由總會表明立場，才能獲背書，作品才有機會在台亮相。陳冲若仍待在大陸，主演的電影當然完全甭想來台上演，偏偏她到了美國、也加入了美國演員工會，片商開始覺得有「討論的空間」。第一個提出邀約的是香港永佳影片公司的陳勳奇，請她當「惡男」女主角，由於陳勳奇自信陳冲有美國演員身份，不至於造成問題，台灣片商也就購入此片，準備排在民國75年的8月上映。

不料陳冲那時尚未正式取得美籍，有關單位要求她循以往一些曾為左派影業演員的做法，要她赴有關單位表明支持自由民主的決心、保證往後不再回大陸拍戲，她曾傳會來台說明，最後卻為了「大班」的歐美宣傳行程不來台灣，「惡男」也就不得不被禁演，是第一次送檢被打回票。

台灣影片公司不願意購片的錢白花，努力想解決陳冲的「身分」問題，雪上加霜的是，義大利名導貝托魯奇打算到大陸拍史詩片「末代皇帝」，考慮過張艾嘉等華人著名女星後，最後敲定陳冲演女主角婉容皇后，她勢必要回北京出外景，不可能到自由總會去表態，在此情形下，自由總會也不願替她作保，「惡男」持續禁演，在香港早就下片一年了。全片都在大陸拍攝的「末代皇帝」本也完全無法在台上映，然而隨著台灣解嚴、開放兩岸探親，對於大陸外景的香港、歐美電影，是否有再禁的必要，開始認真被討論。「末代皇帝」在奧斯卡上寫下提名9項、全部得獎的百分百命中佳績，各界極力呼籲有關單位開放、讓觀眾可以欣賞到這部佳片，最後在大陸拍外景的非大陸片，全都獲得解禁，「末代皇帝」成了開放後的第一炮。

問題又來了，陳冲身為女主角，她的身分還是沒解決，但政策是有彈性的，有關單位顯然對於外片的態度明顯寬鬆許多，只要求陳冲不在海報上列名、電影中若演員表有中文要把她的名字拿掉，此外就沒有任何刁難。

「末代皇帝」在台灣超級大轟動，北市甚至突破一億票房、成為台灣影史上首部台北市賣破億元的巨片，同一家片商再接再厲買進了「大班」，「惡男」的發行商也心癢癢，想趁陳冲在台大熱時推出，這一回他們打算和「大班」的電影公司合資請陳冲來台宣傳，安排她到相關單位解釋自己的國籍，以便「惡男」能開禁。片商取得消息，指陳冲那時已入了美國籍，滿心以為不會再有問題，哪知她似乎是只持有綠卡，是否確定美籍？仍沒有答案。最終兩家片商打消了請她來台造勢的計畫，她在「大班」海報上仍無法列名，而「惡男」也並未解禁。

「惡男」被陳冲給絆住，在台灣屢屢闖關都被打回票，其實陳冲早在此之前就已經悄悄登上台灣的大小銀幕，原來她曾經在大受歡迎的影集「百戰天龍」首季就參與過一集，還和扮演馬蓋先的李察狄恩安德森有不少對手戲，只是當時播映的台視根本沒有認真調查戲裡的演員身分，影視單位也沒有細究這位女星到底是美籍華人還是其他什麼來頭，就這樣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順利讓陳冲的身影傳遍全台。

民國76年端午節檔上映的美國電影「九命公敵」，描述一位有超能力的變態殺人魔，專門在洛城殘殺應召女郎，還用她們的血來作法、讓自己永生不死，片子格調不高。陳冲演其中一位遇害的華人妓女，不需要脫、只需濃妝艷抹，有個幾分鐘的戲分，因為全片缺乏知名卡司，完全沒有人會去注意所有演員，因此也在未驚動各方的情形下，通過電檢上映，成了陳冲第一部在台灣戲院推出的電影，儘管完全沒人意識到這一點。

顯然「惡男」一來並非歐美電影、二來早就大張旗鼓標榜陳冲，才會樹大招風，動輒得咎，最後卻也解套地莫名其妙。話說當年陳冲隨著「末代皇帝」氣勢如虹，著名的國際品牌香皂邀她與夏文汐、李美鳳合拍廣告，在台灣也能播映，因為廣告商提出了陳冲的美籍證明。幾年來台港片商拿不出來的東西，國際品牌廠商就能夠申請得到，好在台灣片商也不遲鈍，得知此事，立刻再爭取上訴，「惡男」終能在民國78年的10月初，正式在全台戲院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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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詠智

六年級影視圈萬年小記者，生活中不能不看電影，不能缺少影集，口味不完全主流又完全不上流，努力在工作中擠出更多時間欣賞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