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19 17:15
聯合報 劉明德/德國柏林自由大學政治學博士
【專家之眼】為何香港導演杜琪峰哭了?民可使由之
第73屆「柏林影展」2月16日在柏林登場,那是我留學七年的地方,也曾親到現場觀看臺灣的參展影片《運轉手之戀》。就在這一天,香港電影導演杜琪峰終於說出了他的心中話。當然,他得為他的「不當」言論付出代價,包括微博帳號被封、已經拍好的多部電影恐怕無法上映等等。對於這些後果,想必他做好了心理準備。
從時間軸來看,全世界最早講自由的人,如果不是老子,恐怕就是孔子了。孔子說:「民可使由之」,對於這句話,大師們都誤解了。例如錢穆說:「在上者指導民眾,有時只可使民眾由我所指導而行」,把「由之」理解為「由我指導」;台大教授傅佩榮理解為「對待百姓,可以使他們走在人生的正途上」,把「由之」理解為「依循禮樂教化、遵守法令規章」;日本學者伊藤仁齋則理解為「由我陶冶」;另一日本學者荻生徂徠則理解為「使民由其教」。其實,孔子「由之」的意思就是讓人民遵循他自己,也就是「給人民自由」。
一個國家如果人民沒有自由會怎樣?那就是杜琪峰在香港所看到的:人逃了、生產力下降了、電影變差了、文化變臭了、生命只剩下個人礦。
香港這幾年的電影其實已經死了,這是為什麼杜琪峰在柏林影展上說:「如果一個獨裁者想要摧毀一個地方,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摧毀電影」,接著,欲言又止地說:「我覺得在香港,No sorry,在全球爭取自由的地區和人民」,看似口誤的說了「香港」,而用「sorry」來更正,其實杜導指的就是香港,當然還包括任何一個偽自由的地方。是的,獨裁者就是要摧毀任何的自由,任何能獨立思考的人,任何能喚醒人民良知的作品,不管是報導、文學、音樂、電影。
杜琪峰看到的現象,不只是發生在香港,也發生在全世界。杜琪峰說:「我覺得現在的電影是差了,全球的電影都差。…不再是我以前看電影的世界。」那麼,為什麼會變差?難道是缺資金、缺人才?不是。而是原本有的自由不斷的被限縮,或者另一種解讀是,全世界,看似越來越自由,數量越來越多的媒體,其實是被壟斷的更嚴重了,以至於全世界的心靈被洗得更一致了,結果就是主流導演拍的電影都是同一套路,讓你哭、讓你笑、讓你感動、讓你憤怒、讓你緊張,就是不讓你思考、不讓你知道來龍去脈,而這正是各領域的獨裁者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杜琪峰還意有所指的指出,一部電影的好壞不能以票房來衡量。他說:「我自己也曾拍過幾部電影,成本不多於200萬港元,但我拍得很開心、舒服,我覺得電影最重要的是熱情與願景。如果沒有熱情與願景,所有藝術家都做不了事,就算有100億的票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這裡的「有」、「沒有」指的就是影片本身的生命力。即使有再高的票房,如果不能為人民發聲,那就跟行屍走肉沒有兩樣。
杜琪峰表示,他非常想念90年代的電影。是啊,我也想念台灣的90年代,那是一個洋溢著熱情與願景的年代,可惜,不只香港過去了,那樣的生命力,在台灣,也成了過去式。台灣有著表面的自由,而其資源卻是由少數人所壟斷和定義,在這種威脅利誘的文化之下,所養成的也不過是唯利是圖之輩,哪能培養出像杜琪峰這樣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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