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10 10:59
聯合報 葉君遠
記者採訪是廝殺或惺惺相惜 往往只是一線
記者的工作就是採訪,而每一次採訪,都是跟藝人短暫交手的過程,結束後,讀者看到訪問1、2個小時後嚼咀出來的內容,篇幅有限,只能呈現藝人整個龐大人生中一個小片段,或只是幾個正在變動中的想法及狀態,但有時沒寫出來的記者跟藝人之間的互動,如廝殺、如把酒言歡、如挫折或惺惺相惜,才是我認為記者工作裡有趣的地方。
前陣子約了曾寶儀出來,談她去瑞士參與104歲老人安樂死的過程,經紀人安排在民生東路附近的咖啡館,走進去前,我在門口放下包包調整了呼吸和思路,然後才走進去訪談。原因和她認識20年了,幾乎她出道時我們就認識,但近10年卻只遇見過兩次,而上一次碰面,結束後不久我遇見寶媽,她告訴我,我問的問題,讓曾寶儀很不開心,寶媽說:「她很生氣。」
這事得話說從頭,10多年前,我跑TVBS曾寶儀、黃子佼搭檔的節目「晚安!各位觀眾」,剛好見證了黃子佼和小S分手,不久後壹周刊拍到他跟曾寶儀交往的整個過程,後來這件事對3人事業發生遽烈變化,小S扶搖直上,而另兩人都因罵名導致工作跌入谷底,曾寶儀一度選擇避走大陸拍戲,黃子佼則留在台灣面對孤寂,但他強烈的韌性幫他從幾乎死灰的觀眾信任中慢慢爬回來,重新站上舞台迎向掌聲。
相反的,曾寶儀對於一切,比較像順水勢流,不掙扎,只做自己。
上一次見面,是在她接下台北電影節主持工作,那幾天,黃子佼剛承認和孟耿如新戀情,相差19歲的距離,新聞沸沸揚揚,遇上曾寶儀,當然得問這題,但那天我在一連串電影節該問的問完後,開口:「看到黃子佼的新聞嗎?感覺如何?對他們會不會想說句祝福?」我記得,她臉色一變,然後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意思是不想回應這題,這是我當時的解讀,於是我在報上如實寫下我碰到的狀況。
後來遇到寶媽,寶媽說,「她對你問那些很不開心,生氣了。」我當時不解,為何她會生氣,而對於舊愛遇上了新對象,為何連一句「祝福」的話都說不出口?因為一直沒再遇到,期間也沒再聯絡了,這事,就梗在那裡,放著沒說開。然後,這次透過經紀人安排,她對於生死議題和感觸願意深聊,於是來到這家咖啡館,我調整呼吸後進去,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她,我點完飲料,聽到她用廣東話向服務生點了咖啡(原來她是這家咖啡館的常客,知道服務生懂廣東話),她要冰咖啡,「但我只要兩個冰塊,不能多。」交待完,然後坐下來。
一杯冰咖啡,只能加兩塊冰,不能多也不能少,很特殊的要求。然後,我們認真又帶點嚴肅的聊她面對老人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遭遇和生死議題,一個段落,我提到寶媽說她在生氣的事,她終於告訴我原因,「你知道你有個習慣,一旦問心虛的問題,會不自主的笑,當時你問的不誠懇,笑得很心虛,所以我不想回答那題,對他們,我當然祝福,後來幾次在媒體問答時我都全力祝福了,而你當時的笑法,我到現在都記得。」她強調沒生氣,是寶媽誇張了。
把話說開後,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但我當下是衝擊的,當然我不記得我的怪笑是怎回事,但我想像那場景,因為我認識她和黃子佼太久了,知道兩人個性完全不同,黃子佼是那種什麼問題都能問,玩笑可以隨便開而不生氣的人。跟曾寶儀互動,你必須收斂為了緩和場面的浮誇,而我又是經常在面對尷尬只能怪笑的記者。我了解曾寶儀,有些話問出口前,甚至必須得鼓足勇氣,我相信我問話時,絕對帶著心虛的笑容,只是沒想到,為了不讓氣氛尷尬而笑,卻因為笑最後導致氣氛尷尬,「若當時你用很誠懇的問我,我自然會回答你。」
結果,她的不回答,原來只是針對我的態度,而不是針對黃子佼和孟耿如,但在那麼匆忙短暫的接觸,真的無法分辦清楚。
我跟曾寶儀聊著聊著,服務生把冰咖啡送上來,她瞥眼一看,上面浮了超過5塊冰,臉色一沈,把服務生叫過來,仍用廣東話問他為何裡面有5塊冰?一連串的廣東話我聽不懂,大概是她說她已經要求只要兩塊,不解為何最後仍來了5塊,經紀人一旁打圓場,想用湯匙把她多餘的冰塊撈出來,讓她這杯可以順口喝,我問,「為何非要2塊不可?」,她說:「因為我想喝冰咖啡,但我不能喝太冰,2塊是我能接受的量,這點我很堅持。」這時,我慢慢抽掉梗在心裡的那條刺,最後離開時,一起走到桌前開心拍了合照結束,到現在,我不記得那杯過冰的冰咖啡,她最後有沒有喝下去。
這次交手,我重新思考了跟藝人訪問方式,就像吃西餐一樣,餐上一排不同大小的刀叉,每一個都用在不同的食物上,沙拉、麵包、主菜、甜點,用錯叉子、拿錯刀,就會有不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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