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8 10:00
聯合報 李斯特(資深媒體人)
李斯特/「華燈初上2 」 沉溺於邪與魅的文學性追懷
《華燈初上》第二季挾著第一季的高討論度而來,眾所關心的是誰是行兇者,然謀殺與蘇慶儀(蘇媽媽)被殺原因,只是編導藉以推動以「光」日式酒吧為條通人生縮影的引子。編導在第二季中呈現更多條通酒店的多彩外貌,實為各種人性浮湧的浮世繪。各人人生在此明暗交錯,其濃墨重彩呈現人性之華之惡,編劇的文學性之高,不得不令人追想日本文豪永井荷風的傳世之作〈江戶藝術論〉。
蘇媽媽華麗端美之下內心各種陰影,至最後蘿絲媽媽才知「原來她如此脆弱,自己對她的好,被視為展現自己的勝∕聖」,而蘇媽媽始終受困於「囚徒思維」中,從少年的被性侵引發出往後性格之惡,自己終究也被惡吞噬。然她在端坐沉思時,其他各懷心事的酒店女陪侍歌飲時,以及蘿絲媽媽抽起菸心緒萬千時,那些在「光」華燈之下的胭脂紅粉,其眾生相如永井荷風筆下的「嗚呼!吾愛浮世繪,苦海十年為親賣身的苦女的繪姿使我泣,憑倚竹窗茫然看著流水的藝妓的姿態使我喜,賣宵夜麵的紙燈寂寞地停留著的夜景使我醉。」這樣沉溺於邪與魅的感傷追懷,是《華燈初上2》對塵世的愛的告白。
若將條通人生舞台倒置於1988年,取的是觀眾的懷舊,莫若說,彼時台灣與日本貿易正興,每年多少商賈來往於台日之間,條通擔負的不只是日人貪戀台女的粉紅旖旎,事實是乘載了90年代在台日男懷鄉之情,也映照當年台日經濟貿易之繁盛不復返。本劇對當年如是的耽戀復刻,亦是永井荷風所歎:「雨夜啼月的杜鵑,陣雨中散落的秋天樹葉,落花飄風的鐘聲,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無常無告無望的,使人無端嗟嘆此生只是一夢的,這樣的一切東西,於我都是可親,於我都是可懷。」編導在此將可親可懷成功影像化,令人敬佩其造詣。
既是幾位酒店女從心理變化至心機、言語、動作上的牴觸,劇中人物的語言機鋒,搭配轉場跳接上的奇技,使本劇到達文學性的藝術高點。「有得到就會有失去,人不能貪心,我走過的岔路,希望你不要重複了。這也是我要送你的話。」在瓊芳媽媽這番話之後,觀者才知蘇慶儀身負不堪過往,直指她後來黑化有其原因。「別裝了,自尊值多少錢,更何況你身上沒這種東西!」「你還沒碰到想要珍惜你的人吧?遇到卻要逃走,才是浪費人生。」他們所言三兩句卻直指人性,編劇的用心是否點醒了看劇人?
乃至子維在校舞台劇的對白,「那時候的我,只感受到你的冷漠,卻沒想到,你是在用最傷心的方式,想讓我安心地離開。祕密的真相,光用雙眼是看不透的,如果那天…」疊加蘿絲媽媽「我沒有用心去聽,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理解,那原來是你心碎的聲音。」第三季到底還有多少祕密將被揭開?底蘊無盡。最後她對江瀚說「不管看不看懂,戲都已經結束了。」人生在悲喜過後一切還原的不可求與無奈,在台詞間展露無疑,體會編劇用心的人喟嘆人生的不可往復,無可追悔。
在蘇慶儀年輕時遭包養母親的男人性侵,錄音機慷慨激昂地放奏孟德爾頌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她大聲向其母呼喊求救,母卻在房內忍淚無視,這〈第一樂章:激情的快板〉明喻了蘇慶儀的一生,必在惡與邪之中終結。一部劇能在觀眾追劇猜兇手是誰的燒腦快感與身歷文藝之美,如光似幻,編導與整個劇組打造出了一項絕美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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