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17 10:00
聯合報 雀雀(影評人)
雀雀/說邪教太偏激?《我願意》激進揭台灣人善良弱點
金鐘57方公布入圍名單,金鐘58入圍潛力股作品也在前往賽季的路上。破格台劇《我願意》幕後編導吳洛纓與姜瑞智不畏碰觸硬蕊議題,拍出台灣邪教故事,頗有20年前曹瑞原勇於拍攝《孽子》、以及三年前呂蒔媛與林君陽拍《我們與惡的距離》時讓「不可說的一群人」直面世界的骨氣。
事實證明,影劇將敏感身份者故事端上檯面不會讓他們見光死、反之能爭取得到更多讓觀眾思量體諒的空間,甚至開啟非我族群間一絲對話的可能。《我願意》以一墜樓命案做開場,逐個帶出台灣演藝圈、校園與市井小民皈依心靈團體的原委過程。單親媽媽、邊緣女高中生、弱勢家庭、婚家關係挫敗者,藝人經紀人乃至於大明星為何最終都會尋求宗教靈修團體的幫助?說到底都是因為堅持善良的決心被不肖人士所利用而已 ── 至少該劇最終把罪過全都推到教主身上,多少就奠定了歸咎的濃厚意味。
姚淳耀容易嗎?要演一個先是讓人徹底崇拜愛上、後來又被撕下面具的顧人怨角色「本生老師」,變臉幅度鉅大卻又必須讓觀眾相信他不是精神分裂。姚淳耀與炎亞綸(吳庚霖)在戲裡交織出一微妙共生關係,彼此在感情和經濟上互相意淫彼此需索,以身心靈的崇拜與示愛來完成各自的自我認同,在不去釐清對錯的前提下,那價值觀的解構與重建過程是迷人的。
其實善意與惡意在人性裡本就不是位處天涯海角之距,教主的拿手絕活是站在宣揚物質上的利他行為進而讓信徒到達心靈上的利己感受。後以一句「是他們放棄思考,不是我的錯!」台詞就鏗鏘為庸碌受困於各類生命課題的浮生定罪,讓《我願意》走在懸疑查案類型劇鋼索上、帶觀眾迎向破案一刻。顯見編導是想打醒這些好人們之心切,而姚淳耀也以瘋魔極限表演之姿奉陪。
案情當然不是如此簡單,《我願意》參考援引多起真實新聞報導,包括劇尾的日月明功虐死案、師生性侵案受公審事件,乃至於歌手被宗教團體心靈控制等案件,觀照綜整近年台灣社會剖面的企圖心十足。若非世道亂人心惶,荒唐的社會案件太多,那麼影劇作品也沒得借題發揮。
王渝屏奉上女高中生的孤獨成長故事曲線以及台版《感官世界》的獻祭式表演,尤其後者堪為年度台劇最驚悚必看名場面,女演員為自己劃下職涯表現高光時刻,必須喝采;高慧君開外掛將慈母檯面上溫柔婉約檯面下極盡情勒之嘴臉淋漓入魂,演出正宗台灣家庭恐怖故事,雖惹得不少台灣囡仔共感敵視,但看過真實案件紀錄片《回家的理由》者便能同理於多數台灣母親明明善良努力卻被社會遺棄,最終才轉頭尋求心靈團體接住自己的無助和求救掙扎心境。
林暉閔直搗黃龍、與本生老師對嗆辯論的情節儘管突兀卻是神來一筆,是與炎亞綸一起照映出邪教教主原形的另一面鏡子,並有著台灣年輕人正處於決定讓自己沈淪或奮起的蝙蝠群攻擊時刻影射。都說神愛世人,但其實要選擇愛人或害人的,都是人,不是神。是神棍可惡而非宗教與神本身,《我願意》所意欲批判的對象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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