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5 19:51
文 / 林青霞
快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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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其實 我那天去演講是負傷忍痛上台的
其實我那天去演講是負傷忍痛上台的。
前一天早上在清華大學會館從床上滾下地,肋骨撞在石板上,時間是清晨六點,平常這個時間點我才剛上床,二十年如一日。因為清華大學畢業典禮安排我早上十點演講,九點半必須出發,我預估了一下,吃個早點、洗頭洗澡、梳頭化妝、換博士袍,至少要兩個小時,於是我最晚得七點半起床。六月十五號演講,我兩個月前,已經下猛藥調時間早睡早起。六月十三號晚上十一點我先吃半顆安眠藥,心想趁睡著前再背一遍演講詞,雖然工作人員會在講台上為我放置講稿,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看著學生的眼睛跟他們自然的交流。十一點半我再吞一顆,準備把自己打昏,不知為什麼這一顆半還是令我徹夜難眠,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心裏發急再吞半顆,就不知不覺昏睡過去了。等我再有感覺一個大轉身,「啪!」的一聲巨響,那是我肋骨撞到石板的聲音,心想這下不妙,肋骨會不會斷?我再也睡不著了,左胸疼痛,平常很能忍痛,心裏琢磨著該不該去照個X光,又怕麻煩人家。校方上午已經安排好了去新竹客家村參觀古屋,我覺得沒什麼大礙,就行程照舊,在一家家廟前突然下起大雨,我和高為元校長一行四人只能跑到一家舊書店喝咖啡,在滿室書香裏,面對著明亮的窗戶,大雨嘩啦啦的打在樹葉上,我邊啜着香濃的熱咖啡邊觀雨景,雨水清洗著盛夏翠綠的葉子,這讓我憶起小時候在樹叢中淋雨的情景,一杯咖啡在手與好友閒聊,這已是幸福。
在客家村吃完簡單的午餐,校長有事先折返校園。我起身時感覺肋骨「咯噔」一聲,內心暗忖,肋骨會不會錯位?會不會內出血?萬一這様,小命不打緊,但是會影響第二天的演講,還是去照一照好知道個究竟。在回程的車上我跟校長秘書打聽,可有一間專門照X光的診所?我覺得沒有必要去大醫院。一直沉默的司機開了口:「我知道一間,非常私密,不會碰到人的地方,我十年前照過,還不錯。」秘書正在猶疑的想查一查,我拍板:「就這家!」司機沒開多久就停在路邊,有一間都是落地玻璃的門面,一扇門寫著「某某X光」,另一扇門寫著「國家考試及格 放射師主持」。秘書敲門交涉了好一會兒才揮手叫我們進去,我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部亮錚錚的黑色大轎車,幾乎佔了廳堂的一半,另一半放著一張窄長條的桌子。我徑自走去看牆上用鏡框框住的兩張証書,一張是醫事放射師證書,一張是醫事放射所開業執照,有點放心了。一位穿著短褲的老伯從我身邊走過,我沒在意,以為是打掃廳堂的工人。攝影師阿𠎀叫我去看看右牆上的畫,我說「哦,畢加索,雖是印刷品,至少表示對品味是有追求的。」老伯臉上沒有表情,拿了一張白紙:「寫下你的出生年月日和姓名。」原來他就是放射師,我毫不猶豫的拿起筆唰唰唰的寫上「1954年11月3日Brigitte Lin」,旁邊的阿𠎀都來不急阻止我寫名字,一看我寫的是英文名就不出聲了。
我問老伯可以從脖子照到腰嗎?他很有性格:「那不然要怎樣?」我忙解釋摔下床傷了左側,以為會只拍左側,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就拍個大半身吧。他見我怪可憐的,對我說話語氣也放軟了。我和秘書走入照X光的房間,倒抽一口氣,迎面而來的是兩幅油著黑漆的磚牆,黑牆頂上一條粗短的大鐵鍊,鐵錬由上到下掛著三條又粗又長的電線,倒U字形的鐵錬幾乎佔了整面牆,左側一枱泛黃的X光機器,中間放了一張泛黃老舊的木床,心想千萬別讓我躺在床上。那天穿著胸前荷葉邊滾著銀色銅線的襯衫,必須換掉。老伯把椅子上的花花浴袍遞給我,我五根指頭揑著,不敢露出嫌棄的表情,看了看秘書。她穿著件肉色沒有扣子的針織薄外衣,我問她借了穿上,有點透明,我雙臂環抱著胸前,老伯進屋,我說你這機器有點舊,他說已經換了四台了,我討好他的說,舊機器可能照得更清楚。我貼著X光機,老伯熟練的按了一下,兩秒鐘完成操作,還真快。
等我穿好衣服出來,X光片已經高高的掛在牆上,老伯惜字如金:「骨頭沒有裂,沒有瘀血。」我鬆了一大口氣頑皮的說:「那我可以亂動嘍。」他和顏悅色的說:「那也不用亂動。」心情放鬆後拿著手機好奇的東拍拍西拍拍,問他可不可以拍證書,他說那有什麼好拍的,從抽屜裹拿出一張泛黃的名片給我,名片上只有名字和診所電話,沒有手機號碼,沒有電郵地址,阿傑說這肯定是幾十年前的名片。
其實我是一直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因為感覺這整件事挺有趣'所以跟他多聊了幾句。對於車子停在廳堂裏也很好奇,他解釋得倒很有人情味,他說這樣去他那兒的人才可以把車停在門口的停車位。臨走時我把口罩取下請他跟我站在車前合照,他淡淡的說:「其實我是周杰倫的舅舅。」我學他的樣子和口氣回了一句:「其實我是林青霞。」周圍的人都忍住笑,他說:「我知道。」我這才驚訝的說:「你怎麼知道?我寫的是英文名字。」他說:「這樣就已經知道了。」
上了車後司機、秘書、我、阿傑都笑得人仰馬翻,阿𠎀說:「你們兩個像華山論劍,他亮了劍,你也回亮一劍,這還真得是你亮才好笑。」老伯說周杰倫的媽媽是他姊姊。阿𠎀說他開這間診所絕對不是為了賺錢,一定是因為喜歡和想幫助人,我想也是,照一次五百五十元台幣要做多久才能買到那輛轎車啊,我猜他或許是大隱隱於市。
電話裏我把這件事繪聲繪影的說給金聖華聽,她邊聽邊笑,還說這會不會是給黑社會看病的地方?
晚上到校長家吃牛排,一進門就叫大家放下所有事情,先聽我講故事。我邊說邊演,校長緊張得不得了,他覺得必須對我的安全負責,我說得眉飛色舞,步步推進,校長臉脹得紅紅的兩隻手摀住嘴巴,驚叫了至少三次:「是不是黑社會?是不是黑社會?是不是黑社會?」我還沒說到舅舅那part,校長已經忍不住叫停,他必須去倒杯紅酒緩一緩,我們大家舉起酒杯互相敬酒。然後我繼續說故事,等到舅舅出場,大家笑得前仆後仰,紅酒差點灑在地上,我雖然胸口疼痛,卻依然嘎嘎嘎的大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摔個大跤賺個故事,值得。
回到香港,阿傑說他有個朋友跟周杰倫很熟,他一定要傳我跟老伯的合照給他,讓他去問問周杰倫那人到底是不是他舅舅。周杰倫很快回覆了,確實是他舅舅,但是他很好奇,為什麼我會跟他舅舅合照?阿傑說等姊姊寫出來你就知道了。
我把故事講給香港朋友聽,朋友們都怪我太大膽,居然敢在裏面換衣服,要是給人偷拍照片就完了,我說還好是舅舅,要不然現在肯定怕得不得了。一時之間大家舅舅、舅舅的叫得好親切。
金聖華做人非常的小心,對朋友也很關心,她苦口婆心的勸我再去照一次,她說有的像髪絲一様的裂紋第一次照不出來,第二次照才發現,見我不情願才把她母親曾經發生過同様的情況告訴我,我這才肯去養和醫院檢查。醫院一定要有醫生看片子才行,我拍了兩張,一張半身的,一張左胸的,醫生研究了很久再對照舅舅拍的,最後告訴我裂了兩根肋骨,左胸第四條和第五條,大約需要兩個月時間等它癒合。
六月二十八號鳳凰衞視頒一個「世界因你而美麗 影響世界華人特別致敬大獎」給我,鏡頭前的我一襲紅裙,精神奕奕的上台,跟徐克導演談笑風生,其實我肋骨還裂著,依然隱隱作痛,並且十天前得了新冠,聲音沙啞、流鼻水,咳嗽才剛剛好。
雖然我摔了肋骨,雖然我得了新冠,但我非常感恩,感恩從床上滾下時臉沒有刮花,感恩肋骨撞裂卻沒有大礙,感恩得了新冠在上台領奬前就好了。
其實我,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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